得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。
不过,他刻下的担忧全非此画所致。
早上吴希夷出发前,曾与他约好,到星子镇安顿好之后便托书告知,可如今子时已过,仍无消息传来,这不由得让他忧心起来。
正踌躇间,案上的烛火随风一颤,他怕她着凉,起身关窗,却蓦地瞧见远处一支鹡鸰羽携霜飞来。这支系着黄白二色楬木的鹡鸰羽正是吴希夷传来的,羽书上曰:“老马嘶风,赤兔观火。”
祁穆飞微微一笑,默道: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八个字外,是吴希夷一段简短但不简单的叮嘱,大致的意思是: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。祁穆飞读罢,不暇多想,火速调派了他的“潜火队”前往驰援。
凛冽的寒风趁着霜雪之威猛烈地拍打着扃闭的西窗,在雕镂着“花开富贵”的窗格间呼啸而来呜咽而去,犹似一个外强中干的鬼魂在地狱的裂缝里发出的一声梦呓。
祁穆飞深感疲倦也深感厌恶,伸手用力按了按自己发酸的眼窝,将跟前那盏冷透了的水一口饮讫。
冷水过喉,头皮一阵发麻,但他已顾不得去揉抚,因为膝盖间的苦痛已蔓延至全身——它看不见,却总在孤独的深夜里在他咬紧的牙关里咯咯作响。
还好,今夜,他并不孤独。
目光及处,犹似梦中的美人不知为何樱唇微动,露出了一个清甜的笑容。
静谧的夜晚,时间缓缓流过,他不奢望时间倒流,他只希望时间可以为他和她停留得久一点。回望时间淌过的痕迹中,那年的仲夏,仿佛还在眼前。
那年仲夏,不知怎的,缥缈峰水月坞的紫桐花比以往开得晚了许多,或许是为了某人的到来故意推迟了花期吧。
在他的印象中,她对紫桐花从来都有着一种未曾见面却已倾心的衷情。所以,当她提出要随大家一同外出观星的时候,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表示反对,也没有像柳云辞那样表示抗议,而是一言不发地表示了默许。
是夜,点点流萤,熠熠流光,盈盈清芳,脉脉轻语。
在这仲夏之夜,这真是一个难得舒爽的好天气,连大家的心情也不觉比以往好了许多,这当中,要数她的心情最是灿烂,一直及至亥牌时分,众人才归入梦乡。
不知过了多时,他忽然被师承宫唤醒,道是师潇羽有些不适,让他过去瞧瞧。
原来是她对桐花过敏,身上和脸上俱出现了些红疹,初时以为是山中一般蚊虫叮咬所致,也不甚在意,当然也是她怕某人取笑她娇生惯养,故而一直未有提起。可不想,入夜后,瘙痒加剧,根本无法入眠,不得已她叫醒了自己的兄长师承宫。师承宫见之,自知不妙,大骇之下,即寻了他来。
因着三人的动静,其余三人也陆续醒来。
时,夜色已深,西山岛远在太湖之中,四面环水,夜里不通船,想即刻送她回去诊治已是不能,吴希夷唯恐拖延下去会加重她的病情,故遣了脚程最快的柳云辞和自己一道去了离水月坞最近的竹栖谷。
柳云辞的父亲柳彦卿归隐之后便居于此地,只是此人素有夜钓太湖的习惯,并不常在舍中。是而,吴希夷也不确定这家伙那晚是否也在,就算在,也不确定这家伙愿不愿意施以援手。
未免柳彦卿托词拒绝,故而吴希夷决定与柳云辞一同前往,料想自己这点薄面,应该不会回绝。
听闻吴希夷的语气不容拒绝,柳云辞只好跟在吴希夷的后面,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柳彦卿所居的雪庐。
这雪庐地处偏僻,又加之墨门的“三径就荒”之迷阵,故而吴希夷行得不久,便已认不得去路,最后只得尾随于柳云辞之后,蹀躞前行。
行至十里地时,柳云辞遥见雪庐外两点微光,心头甚喜;及至百丈远处,又觑见柴扉大开,篱墙内漆黑一片,心头顿觉不妙;及至跟前,乃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