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名灰衣轿夫打扮、实则是十二监暗中豢养的江湖散修幡然回神,相互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的眸中见到了惧意后怕。各自抹去额头的冷汗后,匆忙起轿回寰,沿着朱雀大街往北而去,脚步沉重。
他们只是三境,还是底子极为浅薄的三境,跌跌撞撞修行至此已是极难。可青冥天下的山上道门从来不拿正眼瞧他们,嫌弃他们太过孱弱,更耻于同是大道路上同行客。若是这位给钱的主子嘱咐强行动手,真打起来,他们自知不过是摇光宫弟子一剑的事儿。
同样三境,却是天差地别,青冥天下和浩然两座天下,万千散修中,不过只出了以散修之境力压无数宗门天才的冠衣长剑的青长一人。
青冥天下的宗门,远非他们这些只能混迹江湖的臭鱼烂虾所能比的,毫不夸张的说,无论哪个道门、哪怕是极为落魄的宗门,随便伸出一根手指,就能将他们生生摁死。
轿子向北,马车向南,在秋日的艳阳下相背而行,如潮水般涌动的人海,在长街上滚动,没有人知道这明朗晴日下有着一起未遂的阴谋与算计。若是有人知道,那又如何?这座洛阳城经过的波诡云谲可还算少了?区区一个锦衣卫太保,算的了什么?
白衣书生与绿呢小轿擦肩而过,书生低头瞥见轿夫腰间鼓起类似绳索的形状,目光挪开不屑一笑,瞧不起这些干活还得用绳子的家伙,忒粗糙了点,用道上的话说是不讲究,行刺之事用的却是绿林劫道的勾当。
他哪里知道,对方求的不是杀人,只要受点苦头说出自己所需要的就好。毕竟不如他们肆无忌惮的风雨楼,大内太监若是和整个锦衣卫翻脸,那是将楚白推向王长安,谁也承担不起这重责。
锦衣卫与王长安携手,那洛阳城真的是那些士族们的洛阳城了。
马车背身,向着大晋皇城驶去。白衣书生抬起头,目光放在远处的马车之上,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,继而视线上移,眯眼盯视头顶的艳阳。
光天化日,真是个好天气。
“艳阳灼人,更伤人。”
他自语道了句,很喜欢这样的天气,就如那夜在河青镇明镜高悬,一切珠毫可见。
如此好杀人。
徐徐而行,仿佛春游踏青的低廉普通的马车在朱雀长街的一处街口拐了个弯,入了条狭仄许多、人流也相较稀少的长街,长街相较其他诸多大街,清冷许多,不复喧闹。
年轻的马夫似是目的已经达成,刻意减少了话语,扯紧缰绳,挥起了马鞭,车速陡然快了起来,马蹄铁磕在青石板上,声音脆亮。
他偶尔的回头,却发现最后尾随的白衣书生在不知何时,也消失了。
年轻的马夫不由悚然而惊,竟有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悄然消失。
马蹄向南,蹄声清脆,车轱辘碾地声渐渐远去,直至不可听闻。
一座二层卖绸缎铺子的屋顶之上,瓦片灰朴,屋脊上落着几只硕大的乌鸦。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双手拢在袖内,早已换去了一身黑色飞鱼服,仅是寻常百姓之家的打扮,姿势不雅的趴在灰瓦之上,从屋脊后探出半个脑袋,目送少年在视线的尽头消失,微微眯眼。
他是在北镇抚司前与谢安搭话的那人。
中年缩回脑袋,双臂为枕,就懒洋洋的躺在屋顶上晒太阳,口中低声的自言自语,“啧啧,共有三拨人呐。”
出镇府司,一路所来,竟有三拨人远远的吊在谢玄的身后,其目的不言而喻,那绿呢小轿中的富贵男子,瞧模样该是宫内出来的阉人。白衣书生,根脚古怪,不过看其打扮,该是风雨楼杀手无疑,恐是楼中前数,风雨楼中,也唯有那几人胆敢如此张扬乖戾。
至于最后一拨,前前后后换了约二十余人,跟的时间很短,皆是两个黑袍客从中穿针引线,花钱雇的凡人,黑袍客身怀蒙蔽气机的宝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