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今天的情况是:金风细雨楼要极力阻碍江陵一案曝光,而雷损则要极力促成内情宝光。
当然,雷损需要让宋虚来昭告此事,他反而不能干涉其中,否则将起到反作用,惹人嫌疑。
就阻碍苏梦枕的计划,再让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地发展,这就足够了。
而如果真的爆出此事,又没有任何反扑手段,苏梦枕在江湖人心目中的形象固然一落千丈,雷损也可一并令此前种种六分半堂的污点,都化作是“苏梦枕暗中派遣卧底指使污蔑”的。
这将是金风细雨楼的重大打击。
因为有些生意,六分半堂可以做,如赌博、放贷、贩人、幼娼等,金风细雨楼却不会做。
所以金风细雨楼的经济情况,一向比六分半堂捉襟见肘几分。
没有六分半堂有钱,却能够在近年来的冲突中逐步跟上六分半堂,金风细雨楼依赖的其实就是苏梦枕所代表的几分清誉。
天下人所向往的无非名利,金风细雨楼占据一个“名”,六分半堂占据一个“利”。
是以,江陵一案对于金风细雨楼非常重要。
不是在于那些官员、名宿的支持,而是在于大宋江湖人士对苏梦枕的看法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,在伪君子和真小人中,人人都好像更讨厌伪君子一些。这或许是因为真小人敌友分明,而伪君子令人摸不透情况。但金风细雨楼纵然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,也绝对无法比拟六分半堂的底线,否则诸葛神侯也不会一向支持金风细雨楼。
杨无邪觉得此时此刻,宋虚对待双方的态度,已彰显出这个无奈的定律。
他心思多变,忧虑甚多,苏梦枕却坐在原位,平静无比,“雷损说的话,看来你是听到了的。”
李忘尘点了点头,“是。”
苏梦枕问,“不知道这样一个苏梦枕,有没有令你失望?”
李忘尘笑道,“我本来就不会对你有期望,因为我知道一旦涉足到这里面,一定会用一些不干净的手段。既然没有期望,又何来失望可言,其实这不全是你的错。”
苏梦枕呆了一呆,却从没想过这样一番话,这好像是一个大人在哄一个小孩子。
他甚至从中体会到了一些很复杂的东西。
有怜悯,同时也有气愤,有责怪,同时也有理解。
最后就变成了一种丰富但又很清晰的宣言——我很佩服你,我也很讨厌你,我们不是一路人,你不必苦心孤诣讨好我,更不用在意我的意见。
苏梦枕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
李忘尘却站了起来,眺望楼下的风景,却发现之前所见一干人等,都已经被哄走了,整条街道都干干净净,好像从来没有过此前种种,没有老人,没有少女,没有小贩,没有丫鬟,没有富商,没有轿夫……天地一片空白,孤寂地看着李忘尘。
真奇怪,谁会喜欢这种安静呢?
刚才的热闹,难道没有意思吗?
李忘尘道,“你刚才问我,我为什么不帮帮他们,我的回答也是:我帮不了他们。”
“但和你不一样,我并不认同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,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,却是不应该说出来的。因为一旦说出来,就好像是个借口一样。什么时候是‘达’,什么时候是‘穷’,这是全由你自己说了算的。有别人代你决定你已经‘达’了,你总觉得别人不够了解你的苦处;让你自己决定你什么时候‘达’,你总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够‘达’。这样的结果就是:你永远不会有‘兼济天下’的时候。”
苏梦枕沉默半响,道,“那你的理由是?”
李忘尘道,“因为我帮了他们,只会害了他们。他们现在虽活得麻木,却起码还活着,家丁能够得到赏钱,轿夫可以和同僚闲谈,乞丐也会有遇到好人的时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