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渐暗。
越过高速公路的围护栏,破败枯干的枝桠如锋利的刀刃,几次剐蹭之下破开了陆欢欢的棉袄。棉绒飞散,落在地面上,宛如一根指明他们奔跑方向的路标。
他们呼哧呼哧喘出的粗气化成两团白雾消散于空中,凛冽的风从无边的荒野而来,将二人的心吹得孤零零地颤抖着。
“把衣服脱了!”张冰回头瞥了一眼,脸色有些病态的晕红。
男友那有些凌厉的口气并没有让陆欢欢感到委屈,她早就注意到了从衣服里掉落的棉绒,果断地将衣服脱下,仍到了一旁的草垛里。
他们继续朝前方奔跑着,像是一对赶不上电影开场的情侣。
但是,那心中的惶急感却并非是对开场电影的期待,而是一份对生的渴望,对死的恐惧!
张冰的眼神混乱,愈发浓重的夜色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惊惧。
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一幕。
巴士车里,如同利刃般乱舞的触手,凌厉地刀刃将面前的女收费员开膛破肚;紧接着是司机,利刃像一根箭般迅速地贯穿了他的脑袋。
司机的尸体直挺挺地砸在了方向盘上,失去了操控的巴士车如一匹脱缰野马般冲开了车道,在全车乘客惊恐的尖叫声中与一辆私家车相撞。
没有系安全带的乘客被甩飞,头撞开了玻璃,鲜血四溢,身体卡在了车窗。
其他的乘客打开车门,如同一群被驱赶的蚂蚁。
蚂蚁们惧怕着人类,身后,巨人的脚掌一步一步踏下,威胁着他们的生命。面对这样的危险,所有人都选择了逃离。
恐惧,害怕。
人类心底里最古老的情绪之一被唤醒,如同魔鬼般的低语在他们耳边反复吟唱。
逃跑吧,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逃跑了。
“老,老张!呜呜……我跑不动了!”
妆容已经哭花的女友像是放弃了生的希望,她猛地挣脱开了张冰的手,用一种近乎绝望的悲怆凝视着爱人。
“他要追来了。”张冰的喉咙干涩,却并没有如自己想象般说出些什么鼓励的话。
平凡生活的二十余年,已经让他完全忘记了身为动物的狩猎本能。
从前,他是一个鲜活地、生活在文明世界的人,面对着重复的生活,肩负着不得不扛起的压力,他没有任何余地地将一切奉献给了眼前的一切。
可等待他的,是身体的困顿,是治愈希望渺茫的顽疾。
他原以为不会更糟的。
那个浑身包裹在衣服下的怪物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认知,胡乱飞舞的手臂伸长折叠,如同一把镰刀,更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螳螂。
以人类为猎物的螳螂。
张冰以为自己会害怕到哭喊出来,像无助的女友一样,变得悲观,心中的希望破碎成渣滓;可他惊奇的发现,除了砰砰跳动的心脏以外,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自己在恐惧。
是丧失了恐惧感吗?
并不。
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冽的空气,像是将脸浸泡在了美酒之中,贪婪无比。
这一刻,他突然明白,原来自己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。
是从得知自己身患不治之症开始,还是从经历这噩梦般的杀戮开始?
不重要了。
……
“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做什么。”
凌晨三点,庭林大学西区宿舍的阳台上。
如雾般浓厚的黑色将整个大学城笼罩,冷冷清清的空气里,呼出的鼻息幻化成了肉眼可见的白雾。
卓烜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,手轻轻地搭在坚硬粗糙的混凝土维护上,单薄的衣衫窜入些许初冬的寒气,直刺骨髓。
“兽出现了。”
冰冷的电子音像是饱含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