丫头?
他在叫谁?
是二月红的夫人吗?
张郁澜总觉得哪里不对,丫头和陈皮是师娘和徒弟的关系。
要叫也是叫师娘,哪有叫直接叫名字的。
长沙方言里称呼女孩和自己的女儿貌似都是丫头来着。
张郁澜忽地想到一个人,一个还活着。但是对眼前人来说生死不明,连尸身都没有看到的人。
陈文锦。
如果是她的话,那就可以说的通了。
陈皮阿四可以在活着的任何时候想起丫头。
但在得知自己真的要死,即将由生者转为死者的那一刻。
他所想起的,一定是陈文锦。
“啧。”张郁澜心里莫名有些烦躁,后悔和陈皮阿四说这些。
他们方才是刀剑相向的敌人是不错,但这并不意味着,她共情不了眼前人此刻的情感。
自认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垂着头,“抱歉,我不该说这些的。”
陈皮阿四已经回过神来,微微偏头看向她,没有回应她的道歉,“在回答你的问题前,我最后问你一个事。”
“文锦没死。”
“……”
短暂的沉默后,眼前人不怎么熟练地吐出两个字,“谢谢。”
转头又好似想起什么,浑浊的眼睛里升起一丝希望的光。
“那我在死之前,还能…”
“见不到的。”她知道她说的话,对眼前人来说很残忍。
但无法实现的谎言破碎的那一刻,难道不比一开始就知道的痛苦,还要刻骨铭心吗?
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期望。
在一切结束的时候,便也没那么遗憾吧。
眼前干瘦老人原本挺直的脊背,一下子弯了下去,双手撑在膝盖上。
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他继续有力气站着。
“这样也好,也好。”
一个很小很小好似一声叹息的声音,传到她的耳朵里。
看着眼前的陈皮阿四,张郁澜忽然觉得他和自己以前在村里曾见过的那些老人好像好像。
她生活的村子里有很多的老人,曾听他们聊起过关于死亡的事情。
“我们这个年纪,婚也结了、儿也生了、现在儿的儿也有了。七八十岁活得也值了。”
“就是哪一天发现死在屋头,都不稀奇。”
“是好事。”
“最不好的就是像我们这个年纪生了病。花钱治病不说,还要劳烦儿孙给自己端屎端尿的。”
“那不是儿们拖累了吗?”
“反正我是该吃也吃了、该喝也喝了,孩们也出息,哪天走了我都不可惜。”
缺了牙的嘴巴,用方言说着含糊不清的话,但莫名就被她这个最应该不当回事的孩子给记了好多年。
当时她就想,真的是什么好事吗?真的就不可惜吗?
还是说即便可惜也没办法。
哪怕相处的时间再久,分别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可惜吧。何况他们一直留在老家,其实几年也根本见不上一面吧。
“行,那就赌你说的。”陈皮阿四半晌后才缓过来,“但我有一个要求。”
张郁澜盯着眼前的陈皮阿四,果然,老登就是老登。
“你先说。”
她再考虑要不要答应。
“你不是知道我死在哪吗?把我的尸骨带回来,你就可以拿走赌注我所约定的东西。”
这老东西得罪的人那么多,死后是想留个全尸魂归故里吗?
张郁澜莫名想到了一个场景,底下的伙计不听话,她身后跟着抬着陈皮阿四尸身的伙计,一家一家上门